沿1432公里长渠南水进京近9年来，渠首渠尾合作共建日益紧密

2014年12月12日南水北调中线正式通水，丹江口水库已持续近9年向沿途40多个城市供水。溶解氧8.55mg/L、酸碱度（pH值）8.77……6月15日上午，在位于河南南阳淅川县的丹江口水库取样点取水后，检测人员随即完成了现场检测。“从检测的几项水质常规指标来看，取样点的水已经达到Ⅰ类水的标准。”检测人员告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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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规定，Ⅰ类水的pH值应在6至9之间，溶解氧应≥7.5mg/L。按照我国地表水划分，Ⅰ类水属最高等级，仅对源头水、国家自然保护区的水作此要求。Ⅱ类水主要适用于集中式生活饮用水、地表水源地一级保护区等。

南阳，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渠首所在地和核心水源区。“在我们这里，丹江口水库核心区的水质可达到Ⅰ类水标准，中线工程水质长期稳定保持在Ⅱ类水标准。”采访过程中，这是记者多次听到的一句话，透着满满的底气。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渠首水利枢纽。淅川县委宣传部供图

库区水质数据“每四小时自动上传一次”

南水北调，成败系于水质。

正是有了检测人员获取的一项项满足标准要求的数据，丹江口水库这一库清水才得以被放行，沿着1432公里的总干渠北上，惠及包括北京在内的沿线42座大中城市。

河南省南水北调渠首生态环境监测应急中心检测人员在取样点取水检测。新京报记者 行海洋 摄

不过，要想这一库“南水”真正进入首都的千家万户，成为健康安全的饮用水，单单现场的常规检测远远不够。为此，一个新的机构——河南省南水北调渠首生态环境监测应急中心，于2014年11月建成，并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同步投用。作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质的监测、预警、保护专职机构，监测应急中心已累计上传监测数据400余万条。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干渠。淅川县委宣传部供图

每4小时自动上传一次监测数据，每月开展2次人工取样检测，每半年开展一次109项全因子分析监测。

“库区共设有14个自动监测站，每4个小时上传一次监测数据，做到全天候、实时关注水库水质的细微变化。”监测应急中心工作人员介绍，中心每月还要对库区全流域21个点位进行两次人工监测，从渠首陶岔出发，到达最后一个点位，每月累计行程可达3000多公里。

丹江口水库库区。淅川县委宣传部供图

丹江口水库本身便横跨河南、湖北两省，而其入库河流之一的丹江则是汉江的支流。因此，日常的监测、预警、保护至少需要鄂豫陕三省的密切配合。“生态环境部高度重视这方面的工作，包括我们最上级的业务主管部门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就丹江口水库水质保护经常开展省级联动。”监测应急中心总工程师陈海燕告诉记者，三省之间会定期开展线上线下的交流，共享数据，包括4—10月份高温期间的各种预警预测，以便更好统筹联动，发挥好监测预警机构的“哨兵”作用。

既然是“哨兵”，一旦发生应急突发事件，监测应急中心“数据支撑决策”的作用便更加凸显。

2022年3月1日，新版《突发环境事件应急监测技术规范》实施。陈海燕告诉记者，根据新版技术规范要求，突发污染环境事故发生后，至少要在12小时内上报第一组监测数据。

而在2018年1月发生的淇河西峡段污染事件中，监测应急中心就为“绝不让受污染的水体进入丹江口水库”目标的实现提供了及时的数据支撑。

据西峡县人民政府通报，2018年1月17日，山西绛县某企业非法跨界转移废弃物致淇河西峡段水体受到污染。17日当天，西峡组织人员和大型挖掘机械迅速构筑6条拦截坝，同时关闭西峡县境内淇河的发电站，并及时向下游的淅川县政府通报淇河污染情况。淅川县政府得知情况后立即关闭淇河段7座水电站，禁止发电泄水。由于淇河径流量较小，有效保证了受污染水体全部被拦截在8公里西峡段。

事发后，当地在原来9个断面的基础上，优化监测布点，再增设9个断面，连续对淇河事发地下游至丹江口水库水质情况进行实时监控。“当时我们的实验室就搬到了现场，最严苛的时候，每半个小时要采一次样，一个点位就要守好几班人，采完样立马送往实验室。我们带去了4台检测仪器，有2台因为长时间开机运转直接就烧了。”陈海燕对当时的情况记忆深刻。

在各部门、机构的通力合作下，1月19日13时40分，各点位监测结果显示，所有监测因子全部达到地表水Ⅲ类水质标准。基于这次淇河水污染事件总结发展出的“南阳实践”也在全国得以推广应用。

“现在我们条件比较好，环库区包括入库河流建的水质自动监测站，在这种特殊时期的话就会发挥它的作用，因为自动监测站比人工效率更高，还能克服很多人力所达不到的限制。”陈海燕介绍，未来10年，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打造一个现代化、智能化的监测体系，以自动为主、人工为辅。

一座县级水厂的“全国第二”

水质好坏，关键在于流域保护。

“保水质、强民生、促转型，是我们现在的工作主线。”南阳市西峡县副县长张涛告诉新京报记者，其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水质，确保首都北京在内的沿线城市人民喝上放心水。

不只西峡，作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水源保护区，内乡、淅川、邓州也都把“保水质”作为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

从一个微观的细节，我们便可窥见水源保护区所做的努力。

2022年，西峡县第一水厂投入使用。这座日净化能力3.5万吨的现代化净水厂，为城区20万人提供着高标准的饮用水。“我们的水源来自于鹳河，这条河也是丹江口水库的入库河流。”西峡县自来水公司水厂科科长余海洋称，首都人民和西峡人民可以说共用一条河的水。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这座县级水厂成为全国第二座使用“臭氧超滤膜”制水工艺的水厂。它的厉害之处在哪里？余海洋一句话总结：全程不使用化学原料，可实现零排放。

“由于我们的水源比较好，所以第一道过滤程序之后，水质就已经达到饮用水浊度的国家标准。”余海洋介绍，经过第三道超滤膜净化之后，出水的浊度只有国家标准的十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在第二道程序臭氧混合装置中，“通过臭氧微泡技术可以把气体打成非常小的气泡，从而物理清除超滤膜表面的污渍。”余海洋告诉记者，在常规的超滤膜工艺中，需要使用化学药剂来清理超滤膜，不仅会缩短超滤膜的使用寿命，更重要的是会产生废水。

排污标准更严、监察力度更大，是受访企业的普遍感受。自2014年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投用以来，“保水质”的理念逐渐渗透至各行各业。

卧龙电气南阳防爆集团是国内防爆电机研发生产的排头兵，在拉动南阳经济发展的同时，对排污也丝毫不敢松懈。“我们的新厂房是2018年建成投产的，在项目建设之初就确立了排污方案和设备要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用。”集团党委副书记李书强告诉记者，确立为南水北调核心水源保护地之后，南阳在污染治理这方面一点都不会马虎，“对我们企业的监督指导力度也进一步加强。”

对于核心水源保护区内环保无法达标的企业，南阳更是直接关停超过1000家。同时，南阳先后否决、终止各类工业项目400余个，关闭搬迁畜禽养殖场1500余家，取缔库区养鱼网箱超5万箱。

“淅川县造纸厂曾经是我们县的纳税大户，但是排放污水、废气的情况比较严重，为了保护入库水质，县里下决心关停。先后关停的还有酒厂、化肥厂，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工业基础比较薄弱的县来说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淅川县京淅合作中心党委副书记张郦告诉记者，财政收入固然重要，但淅川是丹江口水库所在地，“保水质”更是丝毫不能放松。

不只工业，农业面源的污染治理也被列入治理清单。在内乡，中以现代农业科技创新合作示范园的有机、绿色种植正在为全县农业发展作出示范。在淅川，作为核心水源区的九重镇，因为种植辣椒施用农药化肥容易造成丹江水氮磷超标、土地板结，从而发展起莲藕产业。

为保持一库清水永续北上，淅川县超过50%的国土面积被划进中线工程核心水源区，80%的土地面积被列入生态红线以内。库区乡村一切生产建设活动为水质保护让路，库周3万余名居民耕种土地禁止使用农药化肥。

与上述控制污染相比，从根本上涵养净化水源更是一项长期性、战略性工程。对此，南阳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贯穿其中，潜心修炼内功。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南阳大力实施土地治理、水源涵养、水土保持等生态治理项目，汇水区完成退耕还林29万亩，开展石漠化试点治理3300亩，全市累计完成92条小流域治理，丹江口库区水土保持综合防护体系初步形成。

提到综合防护体系，无法避开淅川县汤山湿地公园。“南水北调开始前，这里有十几处采石区，可以说是满目疮痍，距离丹江口库区最近的只有500多米。”淅川县林业局副局长朱炳钧称，乱采、乱建造成汤山山体损毁严重，岩石裸露，严重影响库区水质安全。2019年9月，县里下定决心全部关停，并规划建设湿地公园。

如今，一座总占地面积约5000亩，以移民文化为主体，集科普教育、观光体验、水源涵养功能于一体的山水公园已基本建成。“我们正在以邹庄移民村、渠首水利枢纽、汤山湿地公园为主，创建4A级景区，拉动旅游，增加消费需求。”朱炳钧表示。

一位村民省下的“15块钱油费”

吃水不忘掘井人。2021年5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淅川县九重镇邹庄村考察时，感谢村民为南水北调所做的贡献。由于丹江口水库增加库容，水位上升，2011年6月，九重镇原油坊岗村的750名村民搬迁至此，定名为邹庄村。

“俺村里大部分人姓邹，就定了叫邹庄村。”正在村里猕猴桃基地干活的村民张光先告诉记者，刚搬到这里会有不适，但如今的日子“明显好过以前”。搬迁之前就是靠地生存，“一亩地一年也就是几百块收入，现在土地流转了，一亩地一年有七八百收入，入股的话还会有分红。我平时在基地干活，一天70块，家里人在外打工收入会更高。”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心，张光先期待有机会坐着直达的高铁，到北京看看。

邹庄村移民张光先接受记者采访。新京报记者 行海洋 摄

移民超16万人、关停企业超1000家……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投用以来，南阳在保水质的同时，努力尝试经济转型。作为受水区的北京同样“不忘掘井人”，京宛对口协作机制随之确立。

不管是西峡第一水厂、中以现代农业科技创新合作示范园，还是汤山湿地公园，我们都能从中找到“北京元素”。8800万元，这是北京为上述三个项目提供的对口援建资金。

与这个宏大的数字相比，西峡县丁河镇木寨村村民张文侠更为能省下“15块钱油费”而高兴。这要从北京顺义对口援建西峡县说起。

6月14日，在木寨村的“猕猴桃小镇”展厅内，丁河镇党委副书记卜娟觉得自己要说的内容很多，辖区猕猴桃发展史、猕猴桃制品、14公里柏油路、抗战纪念馆……卜娟说，“猕猴桃小镇”的背后是北京顺义5500多万元的资金支持。因此，当地把这条柏油路命名为“顺义大道”。

“顺义大道”迎来了更多的游客、收购商，送出了更多的猕猴桃，“我们的猕猴桃现在已经卖到北京了。”卜娟介绍，跟随互联网的步伐，目前镇上产出的猕猴桃有将近40%通过网络销售。

张文侠家种了5亩猕猴桃，年产数万斤。“以前俺家卖猕猴桃，需要到县城发快递，去一次就要大半天的时间。”张文侠给记者粗略算了一下，木寨村距离县城约20公里，每次来回油费大概要15元。每年猕猴桃出售的季节，张文侠和家人需要经常往返县城发货，仅油费就要数百元，“这还不算花掉的时间。”

随着北京顺义的援建，一座物流电商园在当地建成。从去年开始，张文侠在家门口的电商服务综合点就可以发送订单了。说着，她带记者来到了距家门口十几米的服务点。集合多家快递、电商企业的服务点可以给村民提供一站式代销代购、发送快递、社区电商等服务。

除了农业扶持，为帮助南阳经济转型，北京中关村带去了先进的平台和理念。2020年10月，南阳中关村信息谷创新中心正式运营。“中心聚焦现代中医药、先进制造、科技服务，运营以来已经注册落地企业200余家，累计产值4.8亿元。”南阳中关村信息谷科技服务公司副总经理宋生向记者介绍。

多位受访的入驻企业负责人表示，与房租减免、人才公寓等优惠政策相比，更看中中关村信息谷创新中心提供的技术交流合作、人才牵线引进等支持。“在京宛对口协作的背景下，通过信息谷的引荐，在中医药研发方面，我们和中国中医科学院等北京的科研机构建立了合作关系。”仲景中医药产业研究院院长助理陈智乐说。

记者从南阳市京宛合作中心了解到，自2014年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全面通水以来，南阳累计实施了对口协作项目307个，总投资44.51亿元，共争取到北京市对口协作专项资金18.01亿元。“2023年，我们一共申报了10个南水北调对口协作项目，争取到北京市对口协作专项资金1.61亿元。目前投资计划已经下达，资金也已到位，预计7月陆续开工。”南阳市京宛合作中心工作人员余润鹏透露。

10个对口协作项目中，保水质项目3个，作为水源保护最核心的淅川县占据其中2个。淅川县京淅合作中心项目服务负责人罗国纬告诉记者，“2014年以来，淅川县落地对口协作项目64个，总投资超12亿元，北京对口援建资金5.26亿元。其中，保水质项目占比40%左右。”

6月15日12时，南水北调渠首生态环境监测应急中心的智慧监测平台显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已累计安全输水3107天。水利部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2月5日，南水北调东中线一期工程（含东线一期北延应急供水工程）累计调水量突破600亿立方米，惠及沿线42座大中城市280多个县（市、区），直接受益人口超过1.5亿人。

得益于此，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受水区城区地下水水位止跌回升，浅层地下水总体达到采补平衡。北京城区七成以上供水为南水北调水，北京市自来水硬度由过去的380毫克每升降至120毫克每升。

新京报记者 行海洋

编辑 唐峥 校对 吴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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